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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珠情形很不好,除了身上伤势之外,被当众杖责的耻辱感也彻底击垮了他的骄傲。
自打昨日回来,他就吃不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自己被杖责时周遭的嘲笑声,直觉得脑子要炸了一般。
除此之外,就是他没有宣之于口、心中隐藏的惊惧。
那个飞扬跋扈的权贵不是旁人,竟然是国舅爷建昌伯。
换做旁人,说除了自己功名或许只是一句笑话,换了张家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今上只有一后,后宫无妃,建昌伯除了是皇后胞弟,还是太子舅父。
自己得罪了张家,又哪里能谈前程?沈珠只觉得自己满心抱负都化为乌有。
知晓徐氏领了几个族弟来探病时,沈珠一瞬间也曾生出些希望,是不是能央求徐氏保全自己的功名,不过想一想昨日建昌伯的猖獗,便又灰了心。
建昌伯权势赫赫,沈家大老爷也不过是三品官而已,要是他真的给沈家颜面,自己也不会挨了这顿打。
沈珠不免又想到,是不是沈家先前有得罪建昌伯的地方,方使得自己受了这无妄之灾。
人总是容易逃避错误,不能接受自己是“罪魁祸首”,自己遭罪是“罪有应得”。
沈珠寻到这个理由,对于二房长辈越发愤恨,心里的恐惧之外,又觉得委屈。
至于几个族弟,在他眼中,不过是来幸灾乐祸的。他们都是势利眼,晓得沈瑞、沈珏已被择为嗣子,个顶个地去巴结那两个,恨不得对自己落井下石模样。
这般想着,无论沈涌、沈玲父子如何劝说、恳求,沈珠都不肯见徐氏与沈家诸少年。
沈涌没法子,只好满脸惴惴地出来,对徐氏道:“珠哥臊的厉害,不敢见人”
徐氏眉头微蹙,关切问道:“药可用的好,有什么缺的只管过去取。珠哥既是我带到京城,我也希望能完完好好地将孩子送回去。”
沈涌听了这话,叹了一口气,道:“听说二族兄过些日子回乡祭祖,原想着随二族兄一起回去,这下却是不能了。”
沈珠即便没有伤筋动骨,可皮开肉绽模样,没有旬月修养,也不敢让他上路。
徐氏也是为这件事担心,不过沈珠如此,不好催促其上路,只道:“有你这个亲叔父在,珠哥这里我也就不担心了。”
沈涌心中不免失望,可徐氏不提接沈珠回侍郎府养伤去的话,他也不好主动提出来。
再想想沈珠之前的错处,再往二房凑未必能落下什么好,沈涌便也死心,斟酌着问道:“建昌伯那里?”
“你沧大哥今日亲自登门请罪去了”徐氏淡淡地回道。
沈琴、沈宝、沈琳三人坐在徐氏下首,神色各异。
他们方专门央求到徐氏跟前,才跟了过来,没想到沈珠却是避而不见。
沈琳还罢,向来心粗,只沈珠真的是羞臊;沈琴则有些闷闷不乐,莫名地生出几分愧疚;沈宝是不放心沈琴自己出来,才跟着溜达,对于沈珠到底如何并不关注。
徐氏与沈涌也不相熟,又说了几句沈珠的伤势,徐氏便起身告辞,带了几位少年出来。
等上了马车,沈琴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沈宝皱眉道:“琴二哥到底难受个什么劲?”
沈琴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若不是咱们昨日太护着珏哥,伤了珠九哥的心,他也不至于挟怒而去,有了后边的事”
沈宝皱眉道:“那你就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再欺负珏哥?”
沈琴摇头道:“不是那个意思昨日情景,大家应该坐下来好好说话,没必要非得箭弩拔张。”
沈宝不再看他:“纵容为恶亦是恶。琴二哥若是觉得他可怜,那珏哥得了半脸的伤是自讨的?”
沈琴耷拉下脑袋,不再说话。
沈宝摇头道:“就算心软也不当是非不分,否则就是糊涂了。”
沈琴讪笑两声:“晓得了,晓得了,宝哥可别念叨哥哥,我错了还不成?”
沈琳坐在旁边,脸上露出几分懵懂:“珏哥怎了?半脸的伤是怎么回事?”
沈琴与沈宝听了,都开始缄默。
大家都要留京,沈琳却是元宵节后就随二老爷南下的。他向来实在,旁人问什么说什么,沈珠之事固然是沈珠为恶在前,可是这错处不宜从他们口中说出来。否则传到三房那里,说不得三房老太爷就要迁怒到他们两个头上。
他们族兄弟两个虽被三老爷留下,可并不与沈瑞、沈珏似的长长久久地留京,最早年底、最迟明年就要回去,要是得罪了三房上下,以后也有了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