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逊说的没有一句是虚言,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的商人,也知道走商的艰难。那些文人士子说起商人就是“铜臭味儿”“死要钱”“奸商”之类的,殊不知商人也不容易啊。或者说这世上就没有容易的行当,做商人难道人人都成功了,家财万贯吗?君不见每年长江淹死多少人,亏得血本无归无颜见父老乡亲跳水自杀的,被水匪杀死沉江的,被官府剥削得连回乡路费都凑不出来的……每年在乡间县里舍粥施药,等到新的官员来的,最先被盯上要供奉的是商家;像这次流民冲击,最爱攻击的也是商家,“为富不仁”可真是个好词语!
“同病相怜、守望相助”八个字,的确是说到了在桌诸人的心里。可他们不知薛逊还有什么话要说,不敢表明态度。
薛逊点到为止,施施然为大家介绍道:“这是小妹朱氏,朱伯父朱伯母当年也是走商的,不幸为盗匪所害,小妹一直寄养在薛家,为防仇家寻衅,一直假充侍女,而今总算正身归位,这些年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委屈小妹了。”
薛逊引朱清出来,对她作揖。朱清的演技与薛逊一脉相承,徒手杀人的好汉而今泪眼朦胧,弱不胜衣,道:“兄长何出此言,父母不幸,多亏义父与兄长照料,才使小妹保全性命。”
薛逊虚扶朱清,道:“今日的第三喜就是我义妹朱是恢复真身,请诸位一同见证,日后这便是我亲妹妹了。日后妹妹出门,我定按着薛家嫡女出嫁的标准为其置办嫁妆。”
“薛先生高义啊!”
“怪不得朱姑娘如此能干,到底和薛老板师出同源,薛老先生教导有方啊!”
“朱姑娘有礼了。”
薛逊说了三大喜,前两个都犯忌讳,好不容易找到个能随便发表态度的话题,诸人憋了半天,忍不住聒噪起来,七嘴八舌得奉承朱清。
朱清在城中客栈神出鬼没的,谁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简单,以薛家的身份,又有什么厉害仇家,能逼得所谓的“义妹”充作侍女?薛逊的话就是对着棺材说谎,骗鬼呢!可既然薛逊如此大张旗鼓的为其正名,想必是想利用此女联姻。花花轿子人人抬,诸人也在心中思索,自家可有庶子或旁支相配的,不说薛家义妹这个身份,只说薛逊承诺那嫡女出嫁的标准配送,这就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女儿还要实惠。若是有只图钱的,倒是个好选择。
众人心里算盘打得精,面上却一片和蔼慈祥,纷纷让人送上见面礼,给薛蟠的、给朱清的,实际都是给薛逊的。
薛逊说完他的三大喜事,让薛王氏、朱清和薛蟠给诸人见过礼,就让他们退回三楼了。男女大妨做商人的不太讲究,事实上薛逊让两位女眷直面男子,已经十分不妥了。不过出门在外,事且从权,大家也就包容了。
薛逊还说出门在外带女眷的是少数,不必薛王氏操劳,真把帖子一发才知道,是根本没有。这年头好人家的女儿少有出远门的,即使做官的也是正妻留在家中孝顺长辈、抚育子女,跟着出门的都是姬妾。来赴宴的人也不敢把姬妾带来碍薛夫人的眼啊,撕破脸也不是这么个做法。
唱完戏,薛逊招呼客人们起筷吃饭,开始大家还有些拘束,怕薛逊又抛出“三大喜”“七大恨”之类的话题来,一直提心吊胆得等着。后来酒过三巡气氛正酣,薛逊也只说走商途中的趣事,生意经之类的,来赴宴的客人才放下一颗忧国忧民的老心,不用担心薛逊口出不逊,他们听的人都要去大牢走一圈了。
有谨慎的,自然就有大胆的,不停琢磨着薛逊的话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是商人,若是能达成什么行业准则,就像地方商会的放大版,也不是无利可图。
宴会在一片欢笑中落幕,薛逊送别诸位,护送客人回自己船只的任务交给铁血来办。
薛逊歪靠在贵妃塌上,头一抽一抽得疼,脸上泛着红光,他挨着一桌一桌敬酒,虽说兑了白水,可还是喝得醉熏熏的。
金兽递上一杯浓茶,关切道:“主子可还好?头疼吗?属下请林大夫来瞧瞧。”
“不用啦。谁喝都疼,别折腾人家大夫了,我喝杯醒酒茶睡一觉就好。”薛逊摆手示意自己安好,问道:“人都送回去了没有?一定要注意安全。”
“主子放心,铁血办事,再稳重细致不过。”金兽绕到后面,把手指搓暖和,轻轻给薛逊按头上的穴位,不解问道:“属下就是不明白,这宴会有什么用,那些都是老狐狸,主子说得再好听,他们不见着真金白银也是不会撒鹰的。”
“我若是直言我要和朝廷对着干,还不人人都吓跑了,只以为我说胡话呢。而今给他们一个大致印象,日后遇事,自然会想起起我薛家。天下将乱,这时机也快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