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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绽开几团火焰,敏米尔还未有所动作,一柄大剑已横在两人面前,铅弹叮叮当当打在剑刃上,如同雨点坠向大地,溅开万千水花——星星点点的赤红之光。
“敏米尔,身后!”方鸻喊道。敏米尔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晃动的腥红之光,像是狼群行猎,摇摇晃晃的自律机械,正举起手中的帝国魔导铳。
他点点头——暗红的枪口正指向三人,但敏米尔身形一动——幻影似乎已经超出他挥出的一剑,剑光如灰色的月光一样没入狩龙人之间,从这些木讷的机器胸前呈现出一条分明的、金红色的分割线。
然后连同它们的手臂,传动装置,大大小小的零件与手中的魔导铳一起,如同下了一场机械雨一般散落一地。
敏米尔随后才出现在它们身后,回望了一眼,目光略过那些齐齐仰倒的狩龙人,看向方鸻那一边。方鸻已经指挥着炽天使干掉了面前的四台自律机械,另一边谢丝塔也提着最后一台狩龙人的脑袋将它狠狠向墙上砸去,令它脑袋怪异地弯折向一旁。
敏米尔点评了一句:“水平不错,不过有些太过暴力了,我能有幸得知这位小姐芳名么?”
谢丝塔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
方鸻心想这家伙简直就是在自讨没趣。但敏米尔又回望向方鸻这边,目光注视向他身后那台高大的构装体:“炽天使,我认识它,事实上我曾经与它交过手——不是说之前,而是它还在FOX手上时。”
方鸻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你和灰之王交过手?”
“当然,我和他是同一个时期进入星门的,但每个时期都有夺目的天才,”敏米尔欲言又止,仿佛自我调侃:“我也算是佼佼者,不过与那位一比就什么也不是,他早早就出名成为了万众目睹的灰之王,而在下说不定银之阶就到头了。”
“你还想和工匠之王比?”方鸻对此嗤之以鼻。
“没想到这里还有FOX的小粉丝。”敏米尔哈哈大笑。
方鸻脸一黑正要发作,但敏米尔立刻反问:“那你呢,难道你不想比比?”
他看着方鸻的目光道:“我知道有不少人是慕名走上这条道路,因为自从联盟成立的那一刻起,规则就是如此制订的——后继者踏着先行者的道路,仰慕着那重重光环,并立志于将它拿在手中。”
“但只有少数人能真正攀上那巅峰,成为下一个时代的传奇,联盟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的传奇,你呢?难道你不想夺得下一任工匠之王的桂冠?”
方鸻一怔。
他不由沉默下去,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他当然明白自己与冥、Virus还有FOX那些天才工匠们的差距犹如天堑,可这差距是实力意义上的呢,还是时间意义上?
敏米尔比他早五年进入星门,FOX是六年,冥则是四年。
六年对于选召者来说就是两个世代,尤其是在有塔塔小姐,在妮妮两个龙魂的帮助下,掌握了海恩、帝国三位天才与精灵创生术一众遗产,要是他到不了那个高度,他都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这一切。
他倒不担心联盟会从中作梗。
十王是一个由星门港,大陆诸国与联盟共同认可的头衔,那顶桂冠的来历意义有些特殊,并不仅仅只在联盟之内。并不是联盟赋与其意义,而是联盟需要一个公正的头衔来证明其含金量。
敏米尔看着方鸻黑沉沉的眸子闪烁的光芒,忍不住笑了笑:“你水平还不错,当然远远比不上FOX,但FOX使用这台异体构装时,等级可远远比你高多了。我给予你一个公正的评价,你还是很有机会的,但有机会的可远远不止你一个。”
他不由想起了之前所见的那一幕——那漫天飞舞的,怪异的构装体——但这个世界上的天才太多了,他们从无数繁星之中脱颖而出,剩下的那一些,皆可以被称之为‘奇迹’。
方鸻摇了摇头,他可不需要别人来评价,塔塔小姐总是会给予他最客观的评价,他的龙魂小姐历经时光,见过的可不仅仅是一个时代的天才,她从来也不会鼓吹,更不会妄自菲薄。
只会准确指出他还有什么不足。
“所以保护好你家的小主人,”敏米尔哈哈大笑,忍不住向一旁的女仆小姐调侃道:“美丽的小姐,因为说不定未来有一天他会成长到十王那个高度。”
谢丝塔看了方鸻一眼。
这是希尔薇德精心选择的人选,用以继承家主的那条道路,作为妖精之心的第一任——同时也是最后一任主人,十王在她看来并不算什么,大团长的实力远在那之上。
那不过是圣选者之间的头衔,那个头衔每十年之间大概就要轮替一次,作为原住民,她见过太多次新星崛起,又转瞬即逝,相较于时光的长度,圣选者们璀璨的一生实在太过短暂。
但这不是她见过第一个对方鸻另眼相看的人了,虽然敏米尔在她看来不值一提,但相同的事物之间总有其联系的规律,女仆小姐轻轻垂下睫毛,心想小姐果然还是要比自己有眼光多了。
“主人。”她轻声开口。
搞得方鸻一阵手忙脚乱,“谢丝塔,你可别听他胡说。”
“哈哈,”敏米尔忍俊不禁,“原来谢丝塔是这位美丽的女士的名字,不过我可不是胡说。”
谢丝塔用冷冰冰的目光看着他,让敏米尔只好闭上嘴巴,耸了耸肩。
三人经过那些狩龙人的残骸之间,敏米尔注视着那些被自己斩开的钢铁,也不由有些惊讶于其构造,“所以这些构装体名为‘狩龙人’?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是没什么威胁了……但正如你所言,放在适合的等级它们的确有些可怕……”
他将一台狩龙人的脑袋捡起来,提在手上,左右晃了晃,“如果你所言属实的话,这东西普及开来,对于战斗工匠们的实力将会有一个翻天覆地地的提升。”
那会深刻地改变艾塔黎亚的力量对比,影响到的就不仅仅是炼金术士们而已,包括他在内,每个人都会被迫接受这场变革带来的剧变,直至力量体系被重新改写。
直至每个人适应自己新的生态位为止。
这时红光骤然亮起,已经被斩首的狩龙人目光看向敏米尔,但后者也不在意,提剑一剑将之刺穿。那狩龙人的视觉模块闪了闪,又重新黯淡下去。
“不错的韧性——”敏米尔评价道。
“这就是冥、FOX他们正在研究的东西,那个什么余量技巧,”他回过头来问道,“既然这些狩龙人是那位海盗王的遗产,那么你们应当是为此而来的吧?”
方鸻点了点头,这里到处都是狩龙人,它们体内的众星装置也不是什么秘密,帝国人想要弄明白总能找到,但单纯的众星装置没什么意义,关键是杰德·汉姆留下的遗产。
他再一次想到了艾什·林恩留下的那一套众星装置,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与那位大魔导士合作的炼金术士就是阿德妮的父亲,但初代众星装置与这些狩龙人身上的仍有不小差距。
在艾什·林恩去世之后,阿德妮的父亲究竟又完成了一些什么样的工作,第一代的众星装置到后来的流水线成品之间又经历了什么,还有莱拉、谢丝塔与那位大炼金术士又有何关系?
他正思索间,忽然敏米尔伸手拦住了他。方鸻抬起头看向后者,这位普罗米修斯的银之阶伸手放在嘴边,向他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有东西在我们附近。”
对方压低了声音说。
方鸻停了下来,女仆小姐也在后面止步。敏米尔手一弹,一道指风击碎了方鸻手上的水晶灯,四下沉入黑暗之中,一时间,似乎只剩下三人轻微的呼吸声。
方鸻什么也没听到,在黑暗中等得有些焦躁,有心想要放出自己的发条妖精——那就像是一个职业本能一样。但女仆小姐在一旁压住他的手,她的目光看向一个方向。
方鸻这才注意到,敏米尔似乎也正看向那儿。
终于,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划过地表,发出滑腻的细响,窸窸窣窣,犹如无数爬虫漫过地面。那个声音开始极为低微,但渐渐变得明显,甚至有些洪亮起来,有如一道洪流,正从地下穿过。
方鸻终于捕捉到那个声音的方向,向那个方位看去,但那里为一道墙壁所阻挡——洪流的声音响彻了大约几分钟之后才才低沉下去,又复归安静,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响动。
敏米尔这才松开拦在他面前的手,示意他们过去看看。
这位普罗米修斯的银之阶收回剑,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
方鸻跟了上去,问道:“那是什么?”其实他心中已有答案,那蛇一样滑行的声音,在这里只有一种生物可以发出来,那是大海之中的族裔——娜迦。
但娜迦一族不是在上面和帝国人交战么,她们怎么会进入到这地下空间中来,数量还如此之多?
但敏米尔并未作答,只是绕过前面的甬道,地下的空间在那里变得开阔起来,形成层层叠叠蜂巢一样的结构。
方鸻与谢丝塔看着这一幕,对此自然的奇观并未表示什么意外,这下面本来就有大量的空洞,或许曾经有地下河流流经此处,其后又干涸,留下这四通八达的孔道。
想必那位海盗王在修筑这个地下法阵时,也是利用了这些自然的地下空间。
由于他们之前就经过了一些类似的地形,因此此刻也见怪不怪,但孔道之中留下了许多残存的痕迹,那蛇一样的尾巴在地上摩挲前行,留下黏稠的液体,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敏米尔伸出手,在地上起里粘一片什么东西,即便在黑暗中,那鳞片也闪烁着如同月华一般的光芒。
“深海海族,湛碧近卫,”方鸻看到那鳞片大吃一惊,“这是娜迦之神娜尔苏妠身边的禁卫,其地位类似于影树圣殿的禁卫圣殿骑士,罗塔奥众星之柱的古训骑士大骑士长,通常她们只与神随行……娜尔苏妠来了?”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疑惑,这些娜迦又是什么时候到的?
但来的不应当是银月一族么,奥黛丝应当……不会感知出错,毕竟她也是……
方鸻忽然意识到什么,骤然间转过身,从背脊升起一股寒毛直竖的感觉,他在那个方向放出警戒的发条妖精一瞬间失去了联系。
“她们过来了!”
但敏米尔抓住他,“冷静点。”
他摇了摇头,向那个方向看去,“不必太过担心,我没有感知到她们靠近,”敏米尔宽慰了一句,“要是那位娜迦之神真的在那里,我早应该被发现了,她们没有发现我们,说明那位黑暗至圣并不在这里。”
“不过你说得对,”敏米尔背对着两人,目光中也有些郑重其事,“一位神祇,一位黑暗的至圣,娜尔苏妠可能没到,但湛碧禁卫到了,海渊一族是娜迦一族之中的至高族,她们离开风暴海眼,来到这个地方,说明那个以太节点对于她们来说至关重要。”
他回过头来,“不过我有些好奇,区区一个以太节点真能引起海渊一族的注意?在我印象当中海渊一族从未离开过她们的圣座,湛碧禁卫到了这个地方,她们的主母说不定也到了,那至少是一位龙骑士的实力。”
“……那是娜尔苏妠在凡世的代行人,我上一次听说她离开圣座,还是在拜恩之战,那可是事关可能复苏的夜蜥人神祇,另一位黑暗众圣,而能吸引一位黑暗至圣的目光,至少也得是同等级的存在。”
方鸻沉吟了片刻,但摇了摇头,他对娜迦一族也所知甚少。关于帝国与那个以太节点,奥黛丝只告诉了他们关于那场风暴的事,与那些淹没在历史当中的真相。
不过他沉吟不言,心中的确也翻卷着一些念头,那些猜测之中有些东西还有待验证,但有些东西已有所眉目,他忽然想起另一件事,问道:“方才地面上的那场爆炸?”
“那是枯骨娜迦的仪式魔法,”敏米尔答道,“它们的大主母也来了,当然,比不上娜尔苏妠的女侍,一对一我说不定能想办法干掉她,但在那些施法者之间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