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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且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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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门道,没门,有门道。

行至正南,城门之上,方殷终于明白了。

凉州城没有城门,只是因为不需要,四方城门只是四条狭窄的石头通道,车不能入,破无可破。内有隆景军士持大斧长戟严阵以待,人数不多,各三五百。其外西凉军士视为乌有,皆弃而不攻,只因若是一拥而入,这狭窄的石头通道就是一条死路。事实就是此路不通,通也不通,这是独具匠心的设计,这是一座极易守又极难攻的城。

易守难攻,反之亦然,方殷只是不明白,若西凉军又以围困而非强攻,隆景军又将如何应对?难入,也难出,四面八方合围之下地利的巨大优势同样也是一个巨大的劣势,待得粮草用尽又将如何?岂不困死城中?莫非背水一战?莫非还有援军?方殷不明白,也许方殷应该去问方老将军,但方殷的木了的脑袋又一次开始运转,已经有点儿开窍儿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当然能进又能出,才是门道。

头脑渐渐清醒,心神略略宁定,可是胃里的翻腾还在继续,烦恶的感觉苦苦压抑之下仍是一波波地上涌。这样的场面方殷不是没有见过,长江连坏岛上老夫子持剑诛杀群匪的城面也是这般血腥,但那时多了几分风轻云淡的闲适,不比这里无边无际的晦暗沉重。侠为仁之怒,此处又何解?在这里谈及侠义论及仁慈无异痴人说梦,不切实际又是不合时宜。

鲜血在流淌,尸体在堆积,立在凉州城头上想东想西的不只无禅一个,方殷同样茫然不解无所适从,拎着钧天剑再次漫无目的地缓缓前行,穿过石林穿过人群,孤魂野鬼也似。行至东北角,眼前是火势稍霁,鼻端血腥气更浓,这一处战况愈加惨烈几近血肉相搏,方殷眼睁睁地看着那百十西凉勇士挥舞着斧铖冲上城头——

狰狞的脸,狂热的眼,足踏燃烧的云梯飞扑而来,他们是勇敢无畏的战士。但迎接他们的同样是矛戟突刺,同样是大刀阔斧,同样是誓死坚守钢铁一般的战士,扑!矛戟刺入身体,噗!血是喷溅如泉,夺!刀斧砍到骨头,哧!血是喷涌成河,惨嚎与呜咽更是扭曲了脸,渐渐失去神采慢慢空洞的眼,一边倒的屠杀不要命的冲杀,腥风血雨已然笼罩了这片血色天地!

其间一人,黑衣劲装,面目英挺身形矫健,一杆长大乌黑的浑铁枪使得是如龙似蛟,出必见血,破腹封喉,林般的甲衣兵戈之中格外显眼。此人名为杨承祖,正是当年翼州牛家比武招亲之时登台献艺的那个青年,方殷并不识得他。但无论他是忠烈之后还是武林高手,此时的他不过是坚守在凉州城头的一个小兵一名战士,却是这个友爱团结的大集体是这个亲密无间的大家庭之中的一员——

引以为荣,值得骄傲!

方殷不是,所以方殷黯然地低下了头,一时汗颜。

却不料正逢一西凉勇士凌空飞扑,杨承祖一枪如电,破胸而入透背而出,收枪之际一道血箭于其人胸前狂飙而出迎头射至!不及惊呼,方殷不觉侧身,血箭劲急击于石上飞溅,溅得方殷脸上身上星星点点万朵梅花:“啊!”正是心下一悚,却见那西凉勇士悍勇无比,重伤之下依然嗬嗬狂吼着挥舞着长刀飞扑而来:“嚓!”嚓地一声,干脆利落,其间刀光还是斧光闪过方殷没有看清,只见得一物冲天而起却是半个脑袋,霎时血雨漫天红白齐落,湿淋淋黏糊糊又是身上脸上星星点点:“呕——”

生吃人脑,更加邪恶的味道。

方殷再也忍受不住,一声干呕,却呕不出,说来那个难受劲儿几欲抓狂:“呼!呼!呼!”

“死了!死了!”牡丹慌不择落狂奔而来,看上去也快要哭了:“要死了!”

一个旮旯儿,背人之处。

上策就是,牡丹神将蹲在墙角就地解决,方道士背身呕吐作为掩护。

通通通!通通通!稀里哗啦通通通!

擂鼓鸣金,攻城结束。

还得说是牡丹神将,一泡尿就浇熄了战火,事实如此,千古奇谭。

城下西凉军如潮水般退去,车甲皆弃,东南西北四方平静如初,无人欢呼。

只余残火哔剥,耳畔轰鸣如雷。

外焦里嫩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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