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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天慧尚未及笄,父母兄弟已经开始着急女婿人选,那大学士府还有个已经十七岁的孙小姐,也够徐元梦老夫妇焦心的。
至于长孙舒赫德,虽说十九岁,也不小了,可这世道,聘妇与嫁女毕竟不同。别说是十九岁,就是在大上几岁,也不难找人家。
女子却是不同,即便为母收孝,是天经地义的,可耽搁就是耽搁。要是再不定下,再拖一、两年,更难寻到年纪相当的,不是低嫁,就是要给人为继室。
舒赫德早就同祖父、祖母说过,让二老先艹心妹妹亲事,自己的婚事不急。
眼看孙子孙女都要出孝期,孙女明月亲事尚未有眉目,徐元梦夫妇也有些上火。
舒赫德少不得劝慰一二,心中对富察家多少有些怨愤。
早在他母亲病故前,便同他堂姑母,也就是富察家四夫人说的差不多,有意两家结亲。
可当时傅清的未婚妻才病故,明月待选,还需走个选秀的过场,不好立时下定,事情才拖下来。
随后是大太太病故,他们兄妹守孝,亲事就耽搁下来。
没想到,没等他们这边出孝,傅清又要守父孝。
就两家的亲事,无人再提。不管是徐元梦也好,还是舒赫德也好,都晓得提了也没意思。
富察家出了皇子嫡福晋,不单单是成了皇亲,除非有大变动,否则富察家就要成为后族。
李荣保已故,推恩的话,傅清一个承恩公是跑不了的。
傅清的妻室人选,就不是富察家四夫人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主的。即便没了李荣保,还有健在的马齐,还有富察家的女婿四阿哥。
徐元梦晓得自家状况,晓得“高攀不上”,早早就不考虑富察家。
其实,以大学士府的门第,无论如何孙女也是不愁嫁的。
不过是大学士与老夫人心疼孙女,怕孙女受苦,不肯轻许而已,才想着在亲戚里选人家,亲上做亲,多少能多怜惜孙女几分。
先前也有其他两家亲戚里的少年年岁相当,因大太太自己看上了傅清,老两口不愿违了儿媳妇的心愿,就没有接另外两家的递话。
而今富察家有变,那两家少年也都定亲的定亲,娶媳的娶媳。
徐元梦无奈,只能在门生故旧里再找,却是多多少少都有遗憾之处,难有让人满意的。
大学士怕老妻着急,不好同她细说,便叫来长孙到书房,吩咐道:“明月的亲事,实在是不能再拖,不只我这边上心,你也留意些。等你出孝期后,多出去走动走动,同窗好友中,或是他们的兄弟子侄,没有定亲的,只要人品好,家境差些也没什么。”
至于嫡出庶出,不用他特意吩咐,舒赫德也会心中有数。
嫡庶有别,以大学士府的门第,除了皇家之外,就是宗室王府的庶子,他们祖孙也不会选。
或许正因为老爷子在嫡庶上面分得清,大学士府内宅才肃静,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舒赫德的两个叔叔也安分,老爷子夫妇给庶子挑的也都是姓子柔顺的媳妇,就是为了省些是非,不欺负到长房孤寡头上。
若非太夫人这几年精神不济,舒赫德兄妹聘妇出嫁也需要长辈出力,老爷子早就将两个庶子分出去。
不过现下见他们安安分分的,老爷子也就想着多留他们两年也好。
独木不成林,长孙没有同胞兄弟,与堂弟们多亲近亲近也好,保不齐哪个成才了,就成了助力。
舒赫德四月底就出孝,徐元梦现下吩咐孙子留心,也是让他先斟酌斟酌人选。
舒赫德应了,心里已将自己熟识的人选都过了一遍,待想到天佑时,隐隐地觉得有些遗憾。
曹家家主曹颙没有庶出兄弟,本人也有妻无妾,曹府人口也简单。
曹家老一辈几位姑奶奶,多指婚宗室,可见其家风教养。
自己同天佑又投缘,若非宫里指了亲事给曹霑,自己的妹子也匹配得上。
家中祖母年迈,母亲生前身体就不大好,小妹十来岁就开始执掌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当得起长子妇。
若非如此,堂姑母也不会看上妹妹,想要聘为子妇。
曹霑已经定亲,多想无益,其他人虽也有不差的,可就要好好挑挑。
从祖父书房出来时,舒赫德眉头的郁结去了不少,不再想着自己不能科举之憾事,全心思为妹子打算起来。
自己的几个相熟的好友,多是娶亲了,没娶亲的也定了亲事,倒是他们兄弟之中,有与妹子年岁相当的未婚少年。
可自家人丁单薄,真要与世家大族结亲,妹子要受了委屈,又能靠得谁去?
祖父祖母年迈,自己的年岁在这里摆着,分量不足。
失父失母的孤儿,能依靠的除了祖父、祖母,本当还有母族。
可两个母舅一个病故,一个外放地方,压根靠不上。
舒赫德迟疑着,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可不管他觉得对方如何,总要妹子看对眼,祖父母点头,才算的数。
说起两家门第,倒是也相当。
或许在旁人看来,那是个冷清人家,两家联姻与大学士无益处,可舒赫德只想让妹子过的舒心自在,哪里舍得用妹子的大事来为自己添助力?
可自己只见过那人几遭,虽说脾气相投,到底交情有限,平白无故叫人到家里来,又显得唐突,总要寻个由子才好。
舒赫德犹豫之间,眼角无意扫到书架上,落到一本书上。
他站起身来,脸上露出调皮之色,唤来小厮吩咐道:“拿我的拜帖去曹府,问一问他们家大爷曹霑哪曰休沐,就说我有事邀约……”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有人笑道:“莫非这就说传说中的缘分,我过来寻伯容,伯容也想着寻我?”
却是天佑到了。
舒赫德脸上带了笑,忙起身相迎。
看天佑穿着侍卫服侍,舒赫德不由一愣,道:“承益这是才从宫里回来?”
天佑笑道:“今儿当早班,出宫有一阵子了,过来探望一个养病的同僚,想起伯容家宅邸就在跟前,便不告而至,做了不速恶客。”
京城八旗人家,宅邸分布多是按照旗别分布。
曹家却非如此,他家在正白旗,老宅却在西边,而不是像其他两白旗人家一样在朝阳门、东直门附近。
舒赫德家却是在京城东面,朝阳门附近。
舒赫德摇摇头,道:“又不是没来过,若是上门前真要先送帖子,才是外道。”说话间,他招呼天佑坐下,吩咐小厮上了茶。
自打去年夏天在富察家外重逢,两人昔曰同窗就恢复往来,大半年下来,倒是比早年在旗学时的交情还好几分。
舒赫德的书房,天佑也来过。
看着那满满三面墙的藏书,还有几案上一尺多高的书卷,天佑笑道:“伯容的学问本就扎实,又经过这一科的沉淀,想来对下一科胸有成竹。”
舒赫德闻言苦笑,道:“祖父已经做主,等我出服后,便补笔贴式考内阁中书……”
天佑闻言,很是意外。
以舒赫德的功课学问,乡试不是坎二,会试若非运气极遭,榜上有名没问题,所难掌握的只是名次高低。
放弃科举,恩荫入仕,对其他人许是好事,对向来读书勤勉的舒赫德来说,委实可惜。
随即,天佑便想到徐元梦这般安排的用意。
换做其他人,参加乡试、会试,考庶吉士入翰林,更是妥当。
可那样的话,要先等到明年乡试、后年会试,中了进士,除了一甲之外,即便考了庶吉士,入了翰林,也要等到三年散馆才授官。
前前后后,就是五、六年的时间。
舒赫德等得,徐元梦等不得。
徐元梦已经七十有余,谁也不知道老人家还能支撑几年。
官场之上,向来是人走茶凉,若是不在有余力时,将长孙安排妥当,老人家也不放心。
现下以老人家大学士的身份,想要提携嫡孙一二,不过举手之劳。
同样是五年,走科举之路才将正式出仕;补笔帖式考内阁中书的话,五年的时间,资历都熬出来,再谋外放,就是正五品的同知与直隶知州,起步就高了不少。
可官场之上,向来讲究按资排辈。
内阁中书,除了由笔帖式与特赐举人考入之外,还有一部分是落选庶吉士的进士拔入。
如此,在外人眼中,内阁中书到底不如庶吉士出身来的有底气。
天佑不知如何宽慰,只能将心比心道:“老相爷一片慈心,伯容是嫡长孙,要支撑门户,所至,多担待吧。不为旁人,就为了你们兄妹自己个儿,也要自己想开些,省的郁结在心,也引得老相爷难过。”说话之间,也露出几分惆怅无奈。
换做旁人,安慰再多,也没有天佑这几句话来的实在。
因为天佑也是长子嫡孙,要支撑门户。
天佑一个进士,因是家族长子的缘故,只能弃文从武补侍卫,不过是长子的责任,身不由己罢了。
想着两人都是要背负家族责任的长子,舒赫德在心里对天佑又亲近几分,寻思当如何开口,才能顺着自己的安排。
这时,就听天佑道:“即是见到伯容,少不得想起一件事,我晓得有个宝贝,寻常人难见,想要约伯容出门,赏鉴一二。”
大家都是大家子出身,对珍玩字画这些都是打小见的,同窗之中,尤其是舒赫德眼光要好一些。
早年大家在两白旗旗学时,便经常结伴去琉璃厂“捡漏”。